2016年10月30日 星期日

《你的名字》關於夢理論的一些想像


宮水家族的夢


那麼,關於原本守町無人生還,為的是什麼呢? 關於巨大的災難,可能也是在集體無意識中會有所浮現的警告,無意識會透過夢境來呈現。

就演化心理學觀點,有學者提出,人會做夢可能是為了讓大腦演練具有危機狀況時的應對方式,之後在現實中碰上威脅可以更有效率地處理。另外,佛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觀點,夢也是會搜集日常生活所看所想的一些事物,以象徵的語言建構起來,增添上無意識的內容,進而產生的意識的外在連結。

自古文明與原始部族便開始有解夢的紀錄,例如美洲原住民的捕夢網、每天早上大家習慣聚在一起討論昨天的夢,作為今日是否狩獵、征戰或其他行動的依據。 

宮水家的人都有靈魂交換的做夢體質,可能是基於遠古部族的設定。在那遙遠的古代週期性地發生彗星撞擊,而人們透過與無意識間的連結了解這個撞擊週期(就如同古代人發明曆法一樣,除了觀測,也許更多的創造能量是無意識所提供),產生一個機制來避免宮水家與系守人群們的滅絕,讓宮水家的人們做夢能夠與他人靈魂交換,與那個人連結,向他展現宮水家出生的一切,讓他來維持、拯救宮水家的命脈與糸守的人們。
 
一葉奶奶也曾說過自己年輕時候有靈魂交換的夢。而三葉的父親,想必也跟二葉母親交換過靈魂,他才會問說:「你是誰?」。
 
榮格在自傳中也曾經提到大災難預示般的幻象與夢境,關於第一次世界大戰,在1914年爆發前幾個月陸續出現:

我看見一場大洪水淹沒了北海和阿爾卑斯山之間的北部,以及地勢低窪的土地。當洪水淹到瑞士時,我看見群山愈來愈高,以保護國土。我看見了漫天的黃色巨浪、漂浮在水裡的文明殘片及成千上萬被淹死的屍體,整個汪洋大海變成血海。這個幻象出現了兩次。

另一個夢,相同的夢一共做了三次:時值仲暑,北極的一股寒流猛地襲來,大地結成冰,我看見整個洛林地區及運河全結冰了,人們逃離荒蕪的地區。嚴霜把所有的綠色植物全都凍死了。

他那個時候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世界大戰,這讓他好奇他這些先前的幻象與夢境代表著什麼意義?是不是有什麼連結?與佛洛伊德決裂、大戰爆發、榮格產生了許多幻象與夢境的無意識旅程,他將無意識中的人物與故事描繪下來,進行曼陀羅繪畫,做成《紅書》,也衍伸出後續的理論體系。

夢與做夢


真正研究夢境要到十九世紀末,又以佛洛伊德為源頭、後續的榮格和阿德勒延續下去,直至近代的睡眠生理學,與科學方法對夢的研究。

佛洛伊德在1900年《夢的解析》中提出:「夢是通往無意識的皇家大道」,也就是我們必須要透過夢來了解無意識的內容。又提出:「夢是一種願望的實現」,逐步說明為「夢是一種來自嬰兒時期的願望的偽裝的實現」,關於那些不被社會所接受的願望、想法、性衝動、或是心理創傷,透過日常生活與童年經驗的材料,在夢中重組為一種象徵式的語言,使這些衝突能在夢中找到釋放的出口,有助於心理平衡。

而阿德勒與榮格原本都是佛洛伊德的追隨者,但各自又因為不同的因素與佛洛伊德決裂。他們兩人對夢的看法有一共通點, 也就是夢是意識與無意識之間的平衡。

榮格在1964年向大眾介紹他分析心理學概要的書,《人及其象徵》中提到:

在我們的文明生活中,許多觀念由於已經被剝除了情感能量,使我們在現實中對它們毫無感應⋯⋯我們似乎少了些什麼東西,讓我們對某些事物能夠感動萬分,進而改變我們的態度與行為。這正是「夢的語言」所能做到,「夢的語言」的象徵主義充滿了心靈能量,使我們不得不向他注目。
⋯⋯
身體的胚胎發育過程會重演它的演化史,心靈也同樣要通過一系列的史前階段,才能得到發展。夢的主要任務,就是要「喚回」史前及童年的記憶,直透入最原始的本能層次。

榮格認為,現代人的「現代理性」生活,使事物的心靈面向被剝除,只剩下物質的面向,也因此我們無法如同原始部族的人類一般,能夠對蟲魚鳥獸有那種圖騰般認同的心靈意義、與祖靈共生,那樣的意義也是來自於無意識的能量,將人類與萬物連結在一起。現代人的這些無意識內容退居為「夢」,透過夢仍然向人類訴說這些遠古以來的事物。我們必須透過夢來汲取無意識的能量,重新帶回我們的生活之中。

因此夢具有補償意識的功能,當一個人意識太過傾向某個面向時,可能會做夢,提醒他,警告他,可能已經太過頭了喔。但,我們卻往往對這些象徵性的畫面與語言無能為力,而且大多都會忘記,很難知道他想告訴我們什麼,就算知道了,意識也可能選擇忽略他,自我(ego)會決定最終的態度與傾向。

RADWIMPS的《SPARKLE》也呼應榮格,對過於「現實而理性」的社會提出見解,好像也呼應了三葉的外婆與父親對隕石落下事件的不置可否,還有最後瀧不得不面試而忽略了心裡的聲音:


まだこの世界は 僕を飼いならしてたいみたいだ
望み通りいいだろう 美しくもがくよ
 ⋯⋯
辞書にある言葉で 出来上がった世界を憎んだ

這個世界好像還是要試著馴服我呢,
如他所願也可以吧?我會美麗地掙扎。
 ⋯⋯
我討厭用字典裡有的詞語來完成的世界。



歐曼(Montague Ullman)具有精神科醫師與精神分析師的背景,也對個案進行夢的工作,他認為夢具有潛在的療癒能力,做夢者必須透過幫忙,來了解自己不願意獨自面對的夢中意象。夢和當前生活的問題有關,而且,夢有能力戳破一直以來固執的個人態度與傾向,使做夢者對問題作出更務實的評估。

種種理論,讓我們知道夢具有多重而複雜的面向,跨越了身體與心靈(又讓人想起前前前世的歌詞),也跨越了科學與神秘,沒有理性邏輯的象徵性跳躍,使得夢的意義對每個人來說都有多重的解讀。

宮水家族之夢提醒了我們,夢境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場域,使人們可以相遇,也許是生者與死者、分隔不同時空的兩人、或是自我與無意識中的潛抑面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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