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8月23日 星期二
沿途停靠:《夢的解析》
前陣子讀左岸的《夢的解析》,準備佛洛伊德的生平資料與演講時間在即,沒有辦法好好讀完,僅能從中挑選出與生平有關的段落略讀。後來六月在東海書苑拜訪時,意外發現讀書會正是要讀《夢的解析》,卻是志文版,也是醫學生們應當耳熟能詳的賴其萬教授所翻譯,雖然是1972年的譯本了,也是賴教授在其預官兩年時期所翻譯(真是有生產力的當兵⋯⋯),和左岸相比,畢竟還是比較親切。雖然賴教授主攻的神經內科,和精神科在當年還未分家,就如同佛洛伊德的時期一般,歇斯底里症或精神官能症常常也是神經科醫師必須處理的病患。雖然比較不是使用現代精神科或精神分析的專業術語翻譯,需轉換一下,但也往往更能忠實地以生活用語將內容翻譯出來。
讀至篇幅最長的第六章:夢的運作。佛洛伊德先是用許多夢境作為前段的引子,逐步將讀者的胃口慢慢吊起來⋯⋯在後面第六章才回過頭來,開始討論這些夢的「理論內容」。包括夢的來源,顯夢與隱夢的關係,而夢內容與夢思的關係,還有夢思是否和隱夢相同的種種理論問題。
在艾倫伯格的《發現無意識》一書中,將佛洛伊德與榮格兩人都歸為浪漫主義的動力精神醫學,裡面又將浪漫主義的淵源,以及其自然哲學的支派做了簡介。佛洛伊德,確實是在「蒐集夢」,如同過去的自然哲學家「蒐集動植礦物標本」一般,並且非常仔細的去把玩、觀察,像拿著古文明遺跡中的某個雕刻,非常細膩去解釋上面紋路的流動一般。當然他本人也是蒐集了不少古董。
不同於顯微鏡、或是物理與化學所需的實驗儀器來擴大感官以進行研究。佛洛伊德使用的儀器是他的「精神分析」,會發展出精神分析的背景是怎麼樣子的呢?
這個方法也是他在1890年代逐步發展起來的,自從與他的老師Breuer共同發表的那篇歇斯底里症的論文以後,佛洛伊德相信歇斯底里症背後的病因,必定是來自小時候曾遭受親人性侵(或是性創傷)。後來因理論的相異而與老師漸漸形同陌路。隨著父親的死亡,佛洛伊德一直以來心目中需要被征服、被弒去的「父親」在現實中真實的死亡後,他是多麽猶豫,因為他就是想要證明自己是如何地比父親更有能力,更不要做一個窩囊的猶太人被基督徒歧視,而今這般的證明已無法由父親親眼所見。
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呢?一個想要證明自己已經長大的小孩,或是,一個想要證明自己已經有能力作為一個生活主體的成人,欲從原生家庭脫離時,儘管經濟上已獨立,但最慢也最難以脫離的,也許是自小由父母狀態所引導出來的一些心理狀態吧。也許是一種喪失目標的感覺,再也沒有人能夠替他真正的證明,他的成就超越了父親,他能帶給家族的比父親更多。
這混亂的時期,如同剛分手的時候,總是有人可以趁虛而入。那便是柏林的耳鼻喉科醫師弗里斯。他們密集且頻繁地通信,佛洛伊德將他塑造為幽黯中的嚮導,將他比為「唯一了解他的人」,如同造神一般。也許這是一種佛洛伊德自身內心的需要,來自他與父親,而投射到弗里斯身上。這樣的投射可以在佛洛伊德後續的人生中不斷重複,而無可避免的帶有一些同性戀情誼的因素在內。包括阿德勒、榮格⋯⋯。
他開始在記錄自己的夢境時,也分析自己的夢境,以他治療病人時使用「自由聯想」的方式,從一個節點連到另外一個節點,各種看似不相關的事物之間彷彿都聯繫了起來,直到過去、遙遠、被遺忘的兒時記憶。他也用同樣的方式,對待自己的夢境,與對待自己的內心。也因此在《夢的解析》一書中,他不斷透過夢境的內容,透過聯想,將他拉回到過去他小時候曾發生的事情上。也因此他的傳記中有許多小時候的資料,真的就是來自《夢的解析》,然後再透過其他資料比對是否相符。
所以我想大家公認的,《夢的解析》就是一本佛洛伊德經過偽裝後的自傳。
他開始認為,在夢中,我們都是同時活在當下、與過去。這個說法如果放到如星際效應的四維、五維⋯⋯的不同世界中,這個說法也許確實是會成立的。時間也變成了一個物理量,可以來去自如穿梭,而生存在三維的我們是很難去想像那樣的世界。
夢的凝縮作用(condensation)與轉換/置換作用(displacement),兩者便成為他夢理論的核心。凝縮是為了通過審查機制,如同十九世紀末盛行的出版言論審查一般,佛洛伊德也將他時代的事物帶入他的理論。凝縮可以將人一生中的各個事件,壓縮為一個整體,再透過一些更細緻的手法,用簡潔的人事物作為關鍵節點,表達出最多聯想的內容出來。而轉換/置換作用則是將形成夢的各意念(譯為:夢思)之間發生了心理強度的替換,而使得夢的內容中最重要的核心,可能不是背後夢思真正想要表達的核心意義。簡單來說,就如同我們會用「國旗」代表「愛國的意念」,這樣內容替換也使得夢可以通過審查。
在第六章中,又針對這兩大作用彼此的關係做了更細節的理論探討⋯⋯我只能說,他是真的以一做學問的態度去探討夢境。他繼承了十八世紀的浪漫主義,自然哲學一般的在探討人類心靈。確實,這在十八世紀時就是「科學」,而那時候尚無什麼科學家的概念,自然哲學家、博物學家、醫師⋯⋯等各種名稱相互代替使用。被批評為不科學,是因為他這樣的做法,在十九世紀末、二十世紀初,顯得不合時宜吧。
這一連串的巧合,從台北到台中,居然是讓人有機會可以在激情過後,重新回到他的第一本巨著才做直接的閱讀與探討。專業與理論在閱讀時可以拋開了,我們用我們各自的背景去與書籍互動吧,在書面前,我們都只是個讀者,而讀者的感受與延伸的想法,是比注釋更有價值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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